少年歌行：昭昭我心

明德二十年的冬天，天启城格外的寒冷。

王昭立在侯府的走廊上，忍不住伸手揽了揽身上的狐裘。她沉默的望着眼前纷纷扬扬飘落下来的鹅毛大雪，心中一时有些惆怅。

琅琊王案之后，这偌大的侯府顿时空了不少。

原因无他，不过就是四年前，王氏一族受琅琊王案的牵连，族中子弟死的死，贬的贬，这才有了如今的境况。

那时，府上在御史台任职的大公子不知何故，竟身受重伤，当天夜里便不治身亡，至今不知死因，唯一查出来的便是害死他的是一道极为阴柔的内力；次子王玄因不受家族重视，在六年前便已拜师雪月城，至今未归；四子王殊自打出生，那身体便一直不好，因此这些年一直都跟着太夫人住在琅琊故里；五子王邵从军之后至今还在边关，只听闻他如今已升任正五品定远将军，但这几年他虽立了军功，却并未有回京的打算，所以王昭也一直未曾见到这位已经分别了许多年的五哥；而六子王时与王昭一母同胞，但如今尚且年少，今年也才十六七岁的年纪，所以一直未曾入仕，因此在四年前便跟随父亲南下，去了扬州。

唯有三子王晏，自从三年前带兵击退来犯的南诀大军时立了军功，升任中郎将，去了金吾卫之后，这才得以留在朝中。

但王昭自己，却因为四年前的事而一直被拖累到现在。

她原本与明德帝膝下的六皇子定了亲，但四年前，因琅琊王案爆发，六皇子因惹得帝王震怒，被贬谪流放到青州之后，他二人的那门婚事便不作数了。

虽说她自己并不在意，但天启城的流言却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都以为琅琊王氏离倒台不远了。

王昭闻言，只是笑笑。

自前朝建国至今，琅琊王氏一直都是士族之首，如果只是因为这一点点牺牲便动摇了根本，那岂非辜负了王氏各位先祖的苦心经营？

她出身琅琊王氏。

她的父亲曾经与琅琊王一文一武，竭力辅佐明德帝上位，于前任丞相谢老先生辞官回乡之后官拜丞相，封建宁侯。母亲出自清河崔氏，最是温婉大方，蕙质兰心，与丈夫成婚之后一直相敬如宾，而作为琅琊王氏的当家主母，更得离太夫人青眼有加。

她的姑母在琅琊王案后，明德帝为了安抚王氏被立为皇后，正位中宫。两位叔父，一位在二十年前迎娶了先帝的爱女宁平长公主，后因军功官至骠骑大将军，封汉安侯，但却在后来的琅琊王案后辞去了骠骑大将军一职，出任荆州节度使；而另一位则官拜骠骑将军，远镇益州。

她还有两位堂叔，其中一位在许多年前便已位列三公，官拜太尉，但却在八王之乱中惨遭杀害，后来还是他的父亲在官拜丞相之后才为他平反[1]；另一位则官拜尚书左仆射，拜都亭侯，但却在琅琊王案之后被外放，出任豫章太守，迁江州节度使，明德帝虽有意召他回朝，但他至今却都不曾有回京的打算。

五年前，明德帝深知琅琊王氏在朝中根基深厚，家风严格，便为膝下最受宠的六皇子定下建宁侯之女为正妃。

明德帝为何忽然做这个决定，明眼人应该都看得出。

六皇子自己是否喜欢是一回事，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他纵然希望能够将北离的江山交到这个最寄予厚望的儿子手中，但他也看得出，六皇子无意帝位。

最是无情帝王家，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疼爱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太过优秀，定会招致其他皇子的嫉妒，因此若是有朝一日他当真是不肯坐上那个位置，就凭其他皇子的性情，必会对他心生猜忌。

因此，他为六皇子选择了王昭。

多年来，琅琊王氏一直都是士族领袖，在天下学子心中，王氏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望族，若是萧楚河能与王氏联姻，那他日后就算不要皇位，那继位的那个人日后就算再怎么猜忌他，也要掂量掂量王氏的态度。

但谁也没有想到，王氏竟会牵扯进琅琊王的案子里。

她的长兄在御史台任正五品御史中丞，平日里最是刚正不阿，向来见不得那些个腌臜事。四年前，琅琊王案爆发，御史台、刑部以及大理寺三司会审，而御史台的七位御史之中，有三人认为琅琊王无罪，更为此上书明德帝彻查，但最后都不明不白的死在家中。

其中便包括王昭的长兄王悦。

如今四年过去，紫衣卫虽一直都在彻查，但却一直都没有线索，因此四年来，大家对杀害他的凶手议论纷纷，就连建宁侯自己也受到无妄之灾，饱受朝臣猜忌，就连王昭自己也因长兄之死深受打击，自此高烧不退，一病不起，断断续续大半年才治好。

一时间，原本风光无限的王氏一门受到琅琊王谋逆案的牵连而陷入风暴旋涡之中。曾经那个明媚的天之骄女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复存在。

王氏一门遭受巨变，未婚夫婿也在此事之后不知所终，换做是谁都难以接受，更何况当时还只有十四岁的王昭。

建宁侯爱女心切，知晓她在意家族名声，但眼瞧着她因永安王退婚一事而受辱，加之骤然得知兄长去世的消息一时难以接受，性子也在大病一场之后慢慢的沉寂下来，变成后来那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实在是心疼不已。

但她的性情在这几年也实在是古怪得很，非要做什么紫衣卫，朋友也不算多，左右数来，与她交好的除了陈郡谢家的谢嫣然之外，也就只有大将军叶啸鹰的女儿叶若依了。

但谢嫣然早已经嫁去彭州，叶若依的身子也不好，早就被叶啸鹰送去了雪月城养病，无奈之下，只能去信一封，让她去雪月城找她二哥，顺便去散散心。

傍晚时分，刚刚下值回来的王晏捧着书信，兴致勃勃的直奔侯府后院，王昭的房间。但他没想到，这几年一直沉默寡言的妹妹此时竟不在闺房，竟去了她许久都未曾去过的藏书楼。

琅琊王氏的藏书楼很大，足足有四五层那么高，便是宫中的兰台、石渠阁都没有这样的规模，因此多年来，这里一直很受皇子们的青睐，譬如白王萧崇，他的母亲是琅琊王氏的女儿，因此借着这层关系，他总是隔三差五的前来拜访。

只是这几年，王昭的性情是愈发的喜静，一点也没有四年前那明媚恣意的模样，每回只要王晏去看她，她便分外的不悦，因此王晏若是没什么事基本不会去打扰她——现下虽是前来送父亲的信，可他亦是分外的小心。

“三兄？你怎么过来了？”

在看到王晏时，王昭明显有些意外。

许是这几年她看着太沉寂了吧，也怕打扰到她，因此这几年王晏虽然人在府上，但却很少拿着事情来烦她，这回倒是有些叫人意外。

王晏愣了愣，随即笑道，“我是来送这个的。”说着，便将手中的书信递给她，“这是父亲送来的，也不知道写了什么，还专程叫人送回来，让我一定要交到你的手中。”

“那我看看。”

王昭将信件接过，随即将信封中的纸张拿出，细细的阅读。

就这样沉默了许久，王晏忽然问，“父亲心中写了什么？”

“也不是什么大事。”王昭笑道，“他说我二哥这会儿在雪月城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正好若依也在那儿，叫我有空去看看他们。”

王玄虽也是府上的公子，但这么多年来，因着头上压着个名满天下的嫡长子，倒是叫他这个府上妾室所生的次子格外的尴尬。

因此这么多年来，比起她这个二哥来，父亲倒是更偏爱做事稳重、性情随和的大哥。

世人皆道，京华美少年，永安王仅居第二，风华尤胜一筹的，是建宁侯的长子王悦。

大哥在年少时也曾是个惊才绝艳的状元郎。

他性情温润儒雅，待人随和，出身名门，还是稷下学宫出了名的才子，明德十三年时，更是被明德帝钦点为状元。

那个时候，正值弱冠之年的哥哥总是能引来宫人女眷张望的目光。

尤其是哥哥经过的地方，总有女子隐在廊下闱后悄悄窥望。

每有聚宴游春，那些骄矜高贵的世家女儿们，兰心巧妆，欲博哥哥一顾一笑。

若是他现在还活着，只怕连萧楚河这个天纵奇才都得逊色三分。

只可惜，天妒英才。

明德十六年的一场冤案夺走了他的性命，只留下一个刚刚满月的孩儿。

“那你想不想去？”王晏问，“若是不想，我帮你回绝了父亲。”

“我想去，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二哥和若依了，正好借着这次机会去看看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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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原型为竹林七贤之一的王戎的从兄王衍，字夷甫，琅琊临沂人，西晋大臣，名士。曾任尚书令等要职，官至太尉。八王之乱时被石勒所杀。

女主爹原型王导，身世跟《上阳赋》的女主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妈妈不是公主（这个剧我没看进去，原著倒是刷了两遍）

千落官配萧凌尘，官配党勿入。

拒绝看两章就下定论，你得看到后面才知道我为啥这么设定，还要考虑到别的因素。

因为我虽然对萧崇的人设有美化，但还是不太相信萧崇的为人，看过原著的都知道萧崇一上位就猜忌上了，谁知道他会不会有一天也会像当初明德帝对琅琊王那样对他（要得就是给萧瑟撑腰，只要有琅琊王氏在，萧崇就算猜忌也要顾忌一下，因为萧瑟毕竟是王氏女婿，要是萧瑟真的动了萧崇也会间接得罪王氏）

所以不要那么肤浅的一上来就说我抬高谁谁谁身份（膈应死看两章就下定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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